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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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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是缺乏娛樂的地方,賭博這種極易獲得刺激感的“游戲”便越受歡迎。

黎裏在寧縣是個走私販,很小便被她的撫養人帶著與三教九流打交道。有時候,一些路子你不用點特殊的法子打不開,黎裏為了混口飯吃,在撫養她的女人的教導下,能被王都瞧得上的手藝沒學過,但論起下三路,可以說是個小行家。

她“母親”是這麽說的,技多不壓身。漂亮的女孩子活在寧縣不容易,多開些路子是必要的。因為撫養人的有意教導,黎裏學得賭博法門,怕是不必王奕腦子裏的機甲數據少。

她做過賭徒,自然也做過荷官。

倒不如說,因為技術好,寧縣大部分的莊家都熱衷於請她來做荷官——她做荷官是最安穩的,誰也沒法在她的眼皮下出千。

因為做個荷官,所以她清楚賭徒的思維,也清楚莊家的。

十賭九輸,莊家穩賺。

她和卡羅爾較勁,這幾局下來,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賭徒瞧見了他們倆能夠瞧清賭局的規律,知道跟著下註。莊家可以允許一個人連勝,去不會允許一局人盡是勝者。

跟著他們下註的太多了,莊家必然要插手。

所以黎裏非常幹脆的,在開盤之前,隨意丟了個大去。她看都不看隨意賭局,自然跟著她的人不會多於慎重考慮後,執著於“勝”的卡羅爾。卡羅爾代表的人數太多,莊家為了□□,甚至都不需要她做什麽,也會主動的讓她這稀少的一方賭徒“獲勝”。

這是最簡單的道理。

卡羅爾在冷靜下來後倒也想通了。

他往日裏賭博掙生活費時,倒也是記得這個規則,見好即收。自是今天被黎裏競賽一般的速度激起了好勝心,脾性一上來,竟然忘了這麽簡單的道理。

如今黎裏又提出玩別的。

輸得不甘心的卡羅爾,自然會應上。

他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韋岫,又看了看顯然是個蠢貨的沙裏,揚著嘴角對黎裏說:“好呀,玩點覆雜的吧。”

“撲克不是只能四個人以上玩的,不知道您長大的時候有沒有聽說一種撲克,兩個人就可以玩。”

卡羅爾一眨不眨地盯著黎裏:“同樣是持大者勝。”

黎裏當然清楚這是什麽牌。

德州撲克的變種罷了,雖然名字不再一樣,大小規則也是她上輩子記憶中的有所區別,不過——她這輩子在學了後,玩得也挺好。

黎裏彎著眼說:“好呀。”她拋著手裏的籌碼,“避免被‘打擾’,開個雅間,一對一?”

能排除莊家插手自然是最好。

卡羅爾毫不猶豫上勾:“一對一。”

黎裏和韋岫對視了一眼,她雙手插兜,再溫和不過的答應了。

如果說輪盤大小是預判力的考量,那麽德州撲克這種東西,比拼的就是眼力、計算力還有心理博弈了。

這也是黎裏想要的信息之一。

卡羅爾是老客,偶爾也會來賭場裏“幫忙”。

他遇上了對手,賭場裏不少荷官熟客都想來一窺究竟。

沙裏賭錢不行,但出身第三軍校的那股悍氣,讓他光是在門前一戰,便能讓所有想要旁觀的人望而生畏。

黎裏和卡羅爾可以極安靜的環境下對局。

為表公平,他們倆之間的牌局將由機器發牌,連荷官都只是個觀戰者,並不負責親自發牌。

人進不去,便想要在巨大的玻璃窗邊圍觀。

透過玻璃窗,他們能看見兩個剛剛成年不久的青年各做一邊,首局由黎裏下大盲,盲註下後,機器準確無誤地向兩人發出底牌。

韋岫站在室內。

她作為觀戰者一聲不吭。

這種兩人觀戰的比試,記牌其實沒有多大意義,因為會用出的牌太少了,尤其是機器洗牌,所有牌都是紛飛的狀態——人類根本不可能做到將那些飛舞的牌在一夕間全部記住,還要記住他們合成一摞時的順序。

韋岫是這麽覺得的,但看看從洗牌起就連眼睛都沒眨過的黎裏和卡羅爾,她又不那麽確定。

根據規則,卡羅爾先行。他看了黎裏一眼,下了註。

黎裏看起來似乎是覺得手中籌碼頗多,便也跟了註。

荷官看了看這安靜的仿佛屋裏是在進行自習而不是賭局的兩人一眼,默默把兩人拿出的籌碼都歸於獎池中央。

機器進行二輪發牌,這次是公共牌。

韋岫看了一眼,是一張紅桃K,一張方塊7,一張方塊3。

韋岫雖然不太懂賭局,但撲克的規則在進來前她也掃了一眼。眼看著這三張毫無相幹的公共牌,她琢磨著,這距離大概是不可能看到同花順了。

順子的可能性極低,那剩下就是比對牌了。

韋岫看了一眼黎裏,希望她手裏拿到的兩張底牌就是個對子,最好還是場上已經有的。

不過她的祈禱沒有落在黎裏身上,倒是落到了卡羅爾身上。

卡羅爾看著手中的一對K,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。

他加了註:“殿下,該你了。”

黎裏看了看手裏的兩張毫無關系的牌,臉色都不帶變一下。她瞧了卡羅爾一眼,眼都不眨跟註,甚至還有心情說:“好,加上。”

荷官看了看他們倆。

讓機器發出了第四張牌。

第四張牌是“紅桃7”。

卡羅爾眉梢微微一挑,他看向黎裏。

黎裏毫無表示,甚至以眼神示意卡羅爾要下趕緊下。

卡羅爾回憶著自己腦海中的牌數。

機器紛飛,但他仍是記下了大半的順序。

比如這張紅桃7便在他的記憶之中。

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——前面的這幾張牌已經證明了他的記憶沒有出錯。

那麽黎裏手中的,應該是一張黑桃4,一張梅花6才是。

如今四張公共牌已出,不管最後一張是什麽,有了三張同牌的他已經贏了。

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,最後一張按順序發出的牌,應該是“紅桃3”。

這局裏湊不出同花順。

將是同牌的較勁。

他已經有了三張同牌中最大的滿堂紅,他贏了。

卡羅爾下了註,他看著黎裏漫不經心隨意將手中籌碼一推的模樣,考慮到對方能和他一樣瞧出□□的大小,他覺得黎裏應該也是能記住不少出牌順序的。看在對方是甫一憧憬對象的面上,他難得好心提醒:“殿下,賭一時意氣可不好。”

可黎裏卻一點都沒有收到她的好意。

她笑著說:“沒關系,賭博,賭的就是一時意氣。再說了,當皇室沒別的好處,就是錢多不怕輸。”

黎裏擡眸,黃玉一般的眼睛似金戈點芒。

她慢吞吞地,甚至還加了點籌碼:“與選擇第五軍校,怕是同家裏鬧翻沒什麽經濟來源的卡羅爾同學不同。我還挺受我父親喜歡的,別說這一場,輸上一年我也輸的起。”

“沒辦法。”她彎起眼,“我姓趙嘛。”

卡羅爾一腔好意餵了狗。

他冷冷勾著嘴角,笑道:“那希望殿下不要後悔。”

最後一輪。

機器開始發第五張牌。是卡羅爾記憶中的“紅桃3”。

他再無顧忌,直接將所有的籌碼堆上。

黎裏看著他,在她下註前,倒是問了句:“卡羅爾同學喜歡這個撲克游戲什麽地方?”

卡羅爾說:“當然是博弈的過程。”

他盯著黎裏,就像是想是看穿了黎裏想要試探的目的一般,笑瞇瞇說:“刺破對方心理的過程,總是很刺激。賭博的樂趣不就在這兒嗎?”

黎裏不置可否。

她一樣將自己的籌碼都推了出去,讓韋岫差點一個氣沒喘上來。

黎裏說:“刺激很多游戲都有,我喜歡這套游戲,原因倒和卡羅爾同學不太一樣。”

在卡羅爾海洋色的瞳孔註視下,黎裏慢吞吞翻開了自己的兩張牌。

那是一張黑桃3,一張梅花3。

“我喜歡他的贏家通吃。”黎裏將自己的牌推了出去,取了桌面上公共牌的一張“K”,組成一套“炸彈”。

“雖然這局只有咱們兩個,通吃的有那麽點不太痛快。不過,看在你把全副身價都壓上的份上——”

黎裏幫著卡羅爾掀開了他的那兩張“K”,擡頭笑了聲說:“聊勝於無吧。”

卡羅爾面色瞬變。

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黎裏手中的兩張牌,直接站了起來:“你作弊!”

黎裏嘖了一聲:“這麽輸不起嗎,空口白牙汙人清白?”

卡羅爾不理會黎裏,他直接和荷官說:“把剩下的牌都取出來,剩下的牌裏一定還有兩張3”。

荷官看了看黎裏。

黎裏攤開手,說:“可以,隨卡羅爾同學高興。”

“只是——”黎裏突然冷下了表情,“如果牌沒有問題,你打算那什麽來賠我的聲譽。”

卡羅爾怒火中燒,他漂亮的臉上布滿陰雲:“你明知道這裏面一定有問題。”

黎裏說:“你這麽肯定,不如再賭一把?”

卡羅爾沒說話,荷官已經開了口。

心裏還是站卡羅爾這一邊的他已經翻完了機器中殘餘的牌。

他勸阻了卡羅爾:“卡羅爾,牌沒有問題。這位小姐是正當贏過來的。”

卡羅爾:“什麽——!?”

荷官從將所有的牌都攤開了——

“沒有多牌,也沒有少牌。這局是這位小姐贏了。”

黎裏糾正了他的稱呼:“不是小姐,是殿下。”

她微笑同緊張的荷官道:“不用懷疑你的判斷,我也沒打算遮掩身份。自我介紹一下,我是帝國的第二皇女,趙裏。來第二星域參加三校聯合的運動會,三天後我的兩位叔叔,吳秦將軍和楚議長,都會來觀禮。”

荷官:“……”你就這麽告訴我,我有點怕。

卡羅爾根本沒空去理黎裏說了什麽,他依然不敢相信這個結果。

黎裏擡手揮了揮,示意韋岫去收拾大筆籌碼。

她甚至還有興趣問卡羅爾:“卡羅爾同學,還玩嗎?”

——能整飭第三軍校的皇女沒那麽簡單,你要萬分小心,卡羅爾。

艾克的話響在了他的腦海裏。

可卡羅爾卻只是笑得愈發甜美。

他本來就是偏向於壁畫中精靈般的長相,這麽笑著,只令人覺得他毫無壞心。

“我沒錢殿下。你贏走的,是我下半年的生活費。”

他說的甜美,“再賭就只能賭命了。幾百年前有種賭命的手段,這裏恰巧也有——您想玩嗎?”

韋岫原本收籌碼收的挺開心,聽見這麽一句,她下意識瞧上黎裏。

韋岫看向黎裏,無聲示意:他的性格、能力,咱們的都摸得差不多了,沒必要再陪他玩了。

黎裏卻沒有接受韋岫的建議。

她的目光一直鎖在卡羅爾手中的牛肉幹上。

黎裏說:“好啊,我還要加個彩頭。如果你中途放棄了,牛肉幹給我。”

韋岫:“??”

卡羅爾先是一楞,緊接著看向了手中的食物。

他活在第五軍校這麽些年,還真沒有人敢從他嘴裏奪食的。

卡羅爾笑了:“好呀,一切如殿下所願。”

黎裏抱胸看著他。

卡羅爾要求對手取來一枚在這個時代已經能算是古董的左輪手槍,並在裏頭放上一枚子彈。

“我來支付費用,請您準備。”

荷官道:“卡羅爾,你別脾氣上來昏了頭,這事能做嗎!”

卡羅爾執拗道:“這裏規矩不是提供一切嗎,怎麽,你們想自己砸招牌了?別忘了,你們安然無事的開在這裏,還是借了我叔叔的名頭。”

荷官:“……”

即便庫欣家族已經遠離了第五軍校,但這顆星球,庫欣家族依然影響巨大。

賭場惹不起庫欣。

荷官看了眼鐵了心要跟上的黎裏,又看了眼顯然已經上了頭,瘋得不輕的卡羅爾。

他沒了辦法,只能去取手槍。

取回來時,他還不忘帶來老板的叮囑:“卡羅爾,適可而止啊,現在還能停!”

卡羅爾的反應是直接拿過槍對著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。

沙裏守在門外,全然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。

他只是見到了圍著玻璃瞧的那些人的表情,想著,打撲克這麽刺激嗎,他們怎一個個都磕了藥似的癲狂。

看客越瘋,沙裏越守得緊,不敢動。

卡羅爾開了空槍。

他把槍給了黎裏。

黎裏擡起頭,向他非常燦爛地笑了一笑。

她比卡羅爾更不猶豫地對著腦袋開了一槍。

卡羅爾:“……”

他像是賭氣一般,抓過來連猶豫都沒有就是又一發崩。

黎裏也不在乎。

即便韋岫心臟都要跳出來了。

她還能一邊喝水一邊對著自己開槍。

四槍全空。

還剩兩槍。黎裏看了卡羅爾一眼,直接又補了一槍。

還是空槍。

最後一槍得留給最初開槍的人。

黎裏忍不住翹起嘴角。

“我是不是已經贏了。”

卡羅爾看著她。

黎裏直接起身從他手邊拿走了剩下的半袋牛肉幹,離開了賭桌:“拜拜卡羅爾同學,我今天玩得很開心,賽場再見呀。”

韋岫看了一眼卡羅爾,她提著一包籌碼,跟著黎裏走了出去。

沙裏在門口,完全不知道門內發生了什麽,只知道殿下贏了——殿下當然能贏了,她在學校就沒輸過。

只是能打撲克贏過第五軍校那看起來就聰明的不行的小子,殿下果然不愧是大家的榮譽會長。

讓練輪盤就練輪盤吧,沙裏規規矩矩地跟在黎裏身後去換籌碼。

第三軍校的改革已經證明了殿下總有她的道理,照做不會錯的。

黎裏和韋岫離開了。

她還分肉幹給韋岫和沙克。

卡羅爾坐在屋子裏很久。

半晌後,在荷官驚恐的眼神下,他一把抓起了桌面上的左輪,直接對著自己的腦袋開了最後一槍——

還是空槍。

“……原來如此。”

藍色眼睛的青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,他看向荷官,一字一頓,“這是空槍啊。”

走出賭場。

意外之財很多的黎裏和韋岫去逛街,買它丫的。

第五軍校作為機甲強校,周圍賣機甲模型的店多得要命。

逛街的時候,韋岫瞧著黎裏兩眼放光的瞧著那些機甲模型,問道:“我猜到殿下會用聖禮改變牌數。但我卻不明白,殿下為什麽那麽篤定槍是空槍——左輪這種古董,您也沒有接觸過多少,掂量不出來是不是空的吧?”

黎裏一邊挑模型一邊道:“所以我提前告訴了荷官,我是皇女,貨真價實的。吳秦和楚檀這兩號人物,三天後還要來看我。”

“只要他們不想淒慘的死去,就不敢讓我出半點事。得罪不起庫欣,他們更得罪不起我。”

黎裏挑中了銀色六翼的機甲模型,付了錢:“人性嘛,就是這樣。”

“不到危機關頭,沒人想自己找事。”

“雖然這麽說我也不太高興,但在很多場合,我身為皇女——就註定是贏家。即便是第三軍校的起義,我的這個身份,依然在說服眾人上起了作用。”

黎裏說的漫不經心:“不過卡羅爾·庫欣應該明白不了,他在機甲五項裏應該還會全力攻擊我。”

她韋岫:“分析的怎麽樣?”

韋岫道:“殿下賭的多,我看得也挺全面。”

“易怒,沖動,勢強倚力,自信剛勇。”韋岫看向黎裏微笑,“是個好對手呢,殿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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